桃 花 盛 開 的 地 方

呂  真

我來內蒙古藝校報到的那天，正是秋高氣爽的日子，我看到了“內蒙古藝術學?！焙谧职椎椎哪九?，才知道已經走到了大門。校門很一般，與當時的機關工廠沒有什么兩樣，只是木牌上的黑字不同罷了。站在門口，眼前的景象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：兩排筆直的大楊樹，抬起頭才能看到樹頂，與藍天白云一起形成一個美麗的畫面。向前平視，兩排樹的相交處是舞蹈班的排練廳，高高的臺階，人字形的屋頂，挺氣派。排練廳的東面有幾排稍矮些的平房，西面也有幾排平房。腳下的路是小石子鋪成的。

我的工作是舞蹈鋼琴伴奏。我與幾位年輕老師住在東面的平房。西面的琴房，是音樂科老師上課的地方，每天練琴、備課、上課、工作，生活平靜而平凡。

那一年冬天，我在張大鯤老師那里，第一次聽到鋼琴獨奏曲的唱片，一個外國人在彈莫扎特的《奏鳴曲》和肖邦的《夜曲》，啊，那么純凈，那么美！我想，這就應該是天堂里的聲音了！“大珠小珠落玉盤”可能就是這樣的聲音吧！我要讓自己的鋼琴，也發出這樣的聲音。

從此，我加緊了練琴。因為我的鋼琴都是課余時間學的，當時我只知道按著車爾尼740練習曲一首一首彈下去，練習著，堅持著，高中畢業后就到草原插隊勞動了，沒有進過音樂院校學習。

初春，一個晴朗的日子，我從宿舍向琴房走去，遠處好像有桃花的紅色映入眼簾，??！真的是一片含苞欲放的桃花。兩排琴房之間的幾棵桃樹，平時很不起眼，可此時此刻，冬衣還沒有脫去，風好像不那么刺骨了，太陽照在臉上也有了一絲曖意，幾天的功夫，幾棵桃樹就變成了一大片桃花，粉白粉白的，有時還會有鳥兒來唱歌，好熱鬧??！

我更加緊了練琴，盡量找時間，多來幾趟琴房。那時，莫嘉瑯老師和張旭東老師總是有求必應，給了我許多指點和幫助，鋼琴水平不斷提高，她們完全是出于對年輕老師的幫助和提攜，根本沒有索要報酬這一說。后來，學校為我們年輕老師組織了理論課學習，辛滬光老師、裘耀章老師、呂宏久老師、滿達老師都給我們講過課。東面宿舍的平房前面，還有一排較大的平房，那是學生共同課教室，晚上就成了我們年輕老師學習音樂理論的課堂了。

那時，學校對教學質量抓得很緊。每學期期末考試，無論是舞蹈，還是器樂，莫爾吉胡校長，李榮儒書記，包玉山教務長都會親自來觀看，檢查教學質量?？荚嚲拖裾窖莩?，老師和同學們全力以赴，精神振奮，努力拿出最好的成績向學校匯報，我也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鍛煉，理論和業務能力都有所提高。

改革開放以后，學校各方面的條件有了好轉。學校派我和盧鳴、王嘹亮老師一起到北京做短期觀摩學習，后來又支持我去上海音樂學院鋼琴系進修，深造。在上海的學習，讓我有了根本的變化，好像換了一個人，感到自己真的是融進音樂里面去了?；貋淼臅r候，又是春風送暖的時節，走進藝校的校門，一眼又看到了盛開的桃花！覺得那么親切，那么溫馨。

每年我都盼望春天的到來，望著窗外那片桃花，覺得鋼琴更加動人，我愿意讓每一個學生都和我一樣感受鋼琴的美妙，感受桃花的絢麗。

在藝校期間，我成了家，生了子。孩子也喜歡到桃花盛開的地方玩耍，那幾棵桃樹中間，還夾雜著幾棵桑樹，桃花開過后，桑樹就有桑葚開始長出來了，由青而紅，再成紫色，孩子的臉上也就常會有紅色和紫色的東西出現。夏天，在桃林里堆起了一座沙子，成了一座小山，冬天，在桃林里潑上一層水，結成冰場，秋天，看我在桃樹下用大缸腌芥菜……至今留在孩子心里的，也是那片桃花盛開的地方。

后來，我調到南方一所大學工作，再后來，我退休了。我聽說內蒙古藝校升格為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，所有的平房都變成了樓房，只是不知道那幾棵桃樹是否還在？學校門口那兩排筆直的大樹是否還在？我能想象到，現在的校園肯定是更美麗了，會有恢宏的音樂廳，會有漂亮的排練廳……

然而留存在我腦海里的，依然是那桃花盛開的地方。我衷心地祝愿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永遠像當年的桃花一樣，盛開在祖國的北疆。